一、逃亡
1938年10月21日,廣州宣告淪陷了。珠江兩岸,到處是日寇燒殺搶的喧囂聲,到處是成群結隊的逃難人民。
入夜,一只破舊的機輪船從南海縣大瀝鎮的口岸開出,拖著超載的逃難者,艱難地沿著西江航道上溯。船上多數是市民、農民、工人和學生。其中還載著大瀝社教實驗區的10多位成員,他們奉命赴西江地區開展抗日救亡運動。
半夜,乘客們大都熟睡了,只有船頭那昏黃的燈光下,有兩位少女仍在聚精會神地看書。這時,奉中共南順工委林鏘云指示負責帶實驗區人員撤往西江的劉秉楷同志,一覺醒來再也睡不著了。他想到艙外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便從床位走出來,一眼便看見船頭看書的這兩位少女。他好奇地走上去一看,封面上“論持久戰”四個醒目的黑體字映入眼簾。啊!這不正是毛主席的《論持久戰》一書么?劉秉楷一時驚呆了,她們是什么人呢?在這白色恐怖的年代里,競敢在國民黨統治區內公開看共產黨的書報!此事給劉秉楷同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第二天,通過實驗區負責人之一俞福親的介紹,才知道她們是兩姐妹,姐姐叫何小靜,妹妹叫何蕓,都是大瀝社教實驗區的職員。
何小靜,番禺縣沙灣鎮北村人,1921年生,讀小學時參加了廣州市藝協少年團,并任廣州市少年抗敵先鋒隊的副總隊長,有很好的音樂和表演才能,后因家貧失學出來謀生,被吸收為大瀝社教實驗區的職員。她有個哥哥、兩個姐姐,都是中共黨員。
這次逃難,她隨隊經新興縣到達了羅定。
二、入黨
羅定,歷史上是粵西的一個重鎮,在政治、經濟、軍事、文化、交通等方面,一直是西江南岸溝通兩粵的重要樞紐,其繁華為粵西之最,成為廣東抗日的一個穩固后方。
何小靜在抗日救亡運動中表現非常出色。唱歌、演劇、講演、辦識字夜校,樣樣都行,尤其有美妙的歌聲和生動的表演才能,處處都倍受稱贊,名字傳遍縣城及附近各鄉村。
中共羅定縣中心支部成立后,根據何小靜的表現,決定她為第一批建黨對象,指定由劉秉楷負責聯系。劉秉楷給她許多進步書刊,她都十分愛讀。劉秉楷問她最喜愛哪些書,她回答是《論持久戰》和《烈士傳》。劉秉楷經常同她討論《論持久戰》中關于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問題。她非常崇敬革命烈士的英勇事跡,對烈士們為革命的犧牲精神無比感動,常常發出由衷的欽嘆:“多好的人啊!”而對國民黨的瘋狂鎮壓則非常憤慨。
這年深秋的一個晚上,人們都熟睡了,在羅城附近大瀝社教實驗區駐地的一間小房子里,劉秉楷正單獨為何小靜舉行入黨宣誓儀式。當何小靜宣誓完畢,劉秉楷的第一句話便說:“我祝賀你,小靜同志,從現在起你成為一名光榮的共產黨員了!”何小靜熱淚盈眶,長久地握緊劉秉楷的手,表示任何危險都不怕,終身為共產主義事業奮斗到底!
三、號角
何小靜入黨后,除繼續以實驗區職工身份參加抗日救亡的各項活動外,組織上還分配她到設在羅城北關廟的郁南二中教音樂,同劉秉楷一道工作。何小靜問劉秉楷:僅僅讀過小學,能教中學嗎?“劉秉楷說:”只要黨的工作需要,有什么不能呢?有困難努力去克服。“但劉秉楷到底放心不下,上第一堂課還是去偷聽了。這堂課,何小靜講五線譜,講得頭頭是道,學生聽得入了迷,都說講得好。劉秉楷高興極了。
為配合抗日宣傳活動的開展,何小靜參加了學校的下鄉宣傳隊,成為宣傳隊的骨干人物。她的歌聲常常被掌聲鼓動而多次連唱。她也決心用歌聲去喚起民眾。主要的歌有《義勇軍進行曲》、《打倒日本救中國》、《黃河頌》等。她說:歌聲是人民抗日的號角,歌聲又是投向敵人的炸彈。
有一次,宣傳隊前往古城村演出,當地的士紳提出要演談戀愛的節目。宣傳隊多數都不敢抗爭。但何小靜覺得演出的宗旨是宣傳抗日,這個原則決不能讓步。她于是站出來以雄辯的口才據理力爭。當地士紳怕聽不到何小靜的歌聲和看不到何小靜的表演,最后只好作了讓步。結果,宣傳隊按原定計劃演出了抗日話劇《放下你的鞭子》,得到了廣大群眾的支持和贊揚。
何小靜,抗日救亡運動中一只矯健的海燕,勇敢而機智地搏擊著時代的風浪。她在羅走的活動,留給羅定人民很深很深的印象。
四、不屈
1939年1月,國民黨通過了“限制異黨活動”法案,抗日民族統一戰線開始出現危機.國統區的抗日救亡運動開始走向低潮。
年初,中共廣東省委舉辦了第三屆黨員訓練班,何小靜獲準參加,她在訓練班學習很好,證明了她對黨無限忠誠。
第三屆黨訓班結束后,何小靜先被派去英德縣浛光地區搞地下工作,后又被派回國民黨第12集團軍政治部政治大隊進行黨的秘密活動。1941年春,何小靜在赴桂林途中被國民黨當局逮捕,接著押回曲江監獄受審,經歷了一年的非人折磨。
在獄中,何小靜堅貞不屈,對國民黨當局的所作所為早有思想準備。她曾對同志們說過,“我自入黨開始就已把一生交給黨,隨時準備付出一切代價,哪怕犧牲自己的生命。”
何小靜的妹妹何蕓曾告訴劉秉楷,何小靜透露過敵人殘酷折磨她的情況。何小靜每次給劉秉楷的信都說:“我是無罪的,很快就會釋放。”這說明敵人無法從何小靜身上獲得任何東西,甚至是否共產黨員也不能證實。
在獄中,何小靜一方面對難友非常關心,經常寫一些對形勢分析的話給大家傳閱,鼓舞大家的斗志。另方面又耐心做看守她的士兵工作,取得同情與支持,通過他們把信件傳遞出去,并給來探望的親友和同志許多方便。
在獄中,何小靜還用詩歌進行戰斗。她寫過很多詩歌,其中《囹歌》一詩最有代表意義。她在詩中寫道:這兒是需要個性的解放,但不是卑怯者的昏狂。
這兒蕩漾著但丁神曲底熱浪,并不象黑夜里
古廟鐘聲的荒涼。
沉重的獄門,關不住深奧的心。
正如孤獨地悲泣于無人的原野,微風就是唯一的撫慰了。
象南歸的邊雁,在高空中滑過。
心凡是這么的輕快,安靜與崇高啊!
……
心,埋藏著仇恨與血淚。
深深地,深深地。
這才是真正的詩,披露出一個共產黨員的赤膽忠心!
敵人寧肯錯殺一千而是不肯放走一個共產黨員的。當何小靜知道敵人要殺害她后,表現得更加樂觀與堅強。真正的視死如歸。這天;俞福親等同志去探望她,見面大家都流淚了,她反而安慰大家,說:“今天是我的生日,快弄些好吃的吧!”最后她整理了容顏,同大家一一地握手告別。
這天夜里,國民黨軍統特務秘密殺害了何小靜同志。時在1941年的冬天。
何小靜同志犧牲時年僅20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