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冬,日本帝國主義為了加強其統(tǒng)治廣九線兩旁的廣大地區(qū),除強迫群眾搶修鐵路外,還在每個車站駐兵把守,利用偽軍,并豢養(yǎng)著大批認賊作父的漢奸和土匪惡霸、地痞流氓,成立軍警督察處、維持會、偽鄉(xiāng)公所,強行保甲編制,拉伕筑碉堡、濫伐森林、搶掠糧食財物牲口、強奸婦女……
1943年12月2日東江縱隊成立后,寶安大隊抽出部分戰(zhàn)士約30多人,番號叫華山隊,中隊長何通、指導員張軍,到路東塘瀝、鳳崗等鄉(xiāng)活動,同時也派出黃克同志帶領(lǐng)張秋云、楊漢友、葉芳、譚子榮、馬史等同志組成的民運工作隊到清溪、塘瀝、鳳崗、石馬、樟木頭、約場、塘廈、雁田等八個鄉(xiāng)進行宣傳抗日、建立抗日人民政權(quán)、情報站、交通站、農(nóng)抗會、青抗會、婦抗會、民兵等抗日組織。由于我們的同志深入群眾,和群眾同命運、共呼吸,事事都為群眾的利益著想。群眾與我們親密無間,待我們像兒女兄弟姐妹一樣,加上我們武裝部隊為了保衛(wèi)人民的生命財產(chǎn)英勇打擊敵人。所以革命工作開展得很順利。
華山中隊到塘瀝不久,就聽到群眾訴說駐平湖、天堂圍日寇經(jīng)常到村里來燒殺搶掠、強奸婦女,戰(zhàn)士們對此都非常氣憤,恨不得馬上就去殲滅日本鬼子。
春節(jié)剛過,駐平湖車站的日寇由一名尉官帶領(lǐng)30多人又出來騷擾了,據(jù)說在此之前這名尉官已多次帶三五個鬼子在平湖附近的村莊奸淫擄掠,無人敢動他們,這一次,他以為糾集30多人大可以肆無忌憚,竄到離平湖較遠的蝦公潭村,沒有想到華山隊就駐在離蝦公潭村僅一里路左右的官井頭村。
一聽到群眾報告,我們立刻跑步趕到蝦公潭村,看見日寇就開槍。他們作夢也想不到有人敢打他們,那個尉官還來不及組織還擊,便倒在血泊里了,其他未被擊倒的開始還想負隅頑抗,但我們的戰(zhàn)士非常英勇,個個奮不顧身沖向敵陣,步槍、手槍一齊噴射出復仇的子彈,穿過敵人的體軀,沒有喪命的,帶傷連滾帶爬丟下六七具死尸逃回平湖。
華山隊打了勝仗,開始群眾擔心日寇一定會來報復,事實證明日寇不但不敢來報復,連平湖附近的村莊也不敢去騷擾了。群眾豎起大拇指稱贊我們,特別蝦公潭村群眾更感激我們。
平湖偽區(qū)公所平時不僅為日寇搶糧,還強迫群眾筑碉堡、修鐵路、開賭、開鴉片館等。在蝦公潭戰(zhàn)斗后幾天的一個晚上,華山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擊該區(qū)公所,活捉區(qū)長謝瑞華和通譯等全部偽人員,繳長短槍30余支。
平湖東南有個鳳凰山,它是平湖附近的制高點,駐平湖車站日酋藤本為了確保平湖車站的安全,每天都派一個班從早上就登鳳凰山巔的一個碉堡內(nèi),用望遠鏡向四周瞭望,監(jiān)視平湖全境。我們通過偵察和分析,掌握他們的行動和規(guī)律,決定消滅這股日寇。當時我們駐在土宜村,天亮前我們就埋伏在鳳凰山日寇的軍事哨所周圍的有利地形等著日寇來送死。等著、等著……太陽出來了,一串穿著黃泥色軍衣的鬼子從劉注伯的洋樓旁邊大搖大擺地上來了。戰(zhàn)士們個個睜著眼睛,滿腔怒火對著這群野獸。近了,近了,讓他們再靠近些……連鬼子猙獰的嘴臉都看得清清楚楚!何通中隊長一聲令下:“打!”幾乎同一個時間幾十槍齊發(fā),只見何中隊長抱著機槍一個勁猛掃,幾秒鐘前還大搖大擺的鬼子,霎時間就躺在山坡上嚎叫、呻吟、翻滾……橫七豎八倒趴在地上,只有在半山腰大便的那個鬼子連褲也未束,拽著褲頭連滾帶爬回去報喪。上來的鬼子全被消滅,戰(zhàn)士撲上去,拾起濺滿血腥的捷克式機槍一挺和7支三八式步挺,凱旋回營。
華山隊建立一二個月內(nèi),取得巨大的勝利,路東八個鄉(xiāng)的群眾通過黃克同志帶領(lǐng)的民運隊深入宣傳發(fā)動,覺悟也有很大的提高,熱烈擁護抗日游擊隊,把游擊隊員請到家里去吃飯,把家里最好的雞蛋、芒果、荔枝等應有盡有拿給戰(zhàn)士們吃,群眾對游擊隊傷員如親人般關(guān)心,都稱游擊隊為“子弟兵。”
1944年4月間,東江縱隊司令部派張松鶴同志在清溪鄉(xiāng)建立鄉(xiāng)人民政權(quán),接著塘瀝、鳳崗、石馬、塘廈、樟木頭(樟洋)、約場等七個鄉(xiāng)也相繼建立人民政權(quán)。這時司令部命令華山隊改為東縱獨立第三中隊,代號叫“飛鷹”隊,由何通任中隊長,黃克任政委、張軍任指導員。
日寇為了修換廣深線的枕木和解決開火車的燃料,把山上的松樹,村莊后的樹山、風景林都砍伐得光禿禿的。由樟木頭日寇山下大隊派出駐清溪圩的日寇隊長川口,強迫群眾把鉗口賚村的樹山伐光后堆放在公路邊,再由汽車運到樟木頭和塘廈。何通同志帶著冼粦、江榮、羅瑞等五個人去襲擊。日寇開來7輛汽車,共9個鬼子,企圖把木材運走。他們正坐在馬路邊的茶亭飲茶。我化裝趕圩,跟群眾混入茶亭與日寇雜坐飲茶,伺機拔槍殺敵,展開肉搏戰(zhàn)。此戰(zhàn)擊斃日寇8人,傷1人,擊壞汽車3輛,繳獲步槍1支。我方羅瑞同志在戰(zhàn)斗中光榮犧牲。
接著突襲清溪偽聯(lián)防隊和偽稅警隊,全俘駐敵,并繳長短槍50余支。
幾天后,在清塘公路上的欖樹頭,我們又把守衛(wèi)“橫塘”木橋換班回程的6個日寇打死打傷在田溝里……
由于我們頻頻出擊,每戰(zhàn)必勝,漢奸走狗囂氣頓斂,日寇則惱羞成怒。就在欖樹頭殲敵后的第二天,平湖、天堂圍、塘廈、清溪和石鼓五個據(jù)點的日偽軍傾巢而出,五路包圍我飛鷹隊駐地黃洞。首先我們瞭望哨發(fā)現(xiàn)敵人從天堂圍來犯,我們往嶂下轉(zhuǎn)移;清溪一股又來了,我們由羅潤琛小隊去阻擊,頓時四面八方的日寇都漫無目的響起了槍炮聲。我們從日寇包圍圈中巧妙地轉(zhuǎn)入黃泥塘向龍崗方面撤出,很快擺脫了敵人的重重包圍。這次,除林克、羅潤琛和李查理受了輕傷外并無其它損失,又返回黃洞和官井頭等村。經(jīng)過會議統(tǒng)一認為:只有繼續(xù)狠揍日偽軍,取得戰(zhàn)果,才能增強人民驅(qū)逐日寇的勝利信心,擴大抗日武裝隊伍。
通過偵察,發(fā)覺平湖車站駐有日寇藤本大隊、偽軍一個連,其中偽軍駐地較為孤立,故決定消滅這個偽軍連。為此,偵察員畫好作戰(zhàn)地圖,指揮員詳細地把進攻、撤退的路線,戰(zhàn)斗任務一一落實,反復在黃洞村演習訓練突擊、阻擊、剪鐵絲網(wǎng)等,其時恰遇臺風,暴雨的前夕,天氣異常酷熱,起碼有三十七八度了,指戰(zhàn)員們個個汗水涔涔,為練好本領(lǐng)而不辭勞苦。
7月21日黃昏,我們在黃洞村禾坪集合,由何通、黃克等同志作戰(zhàn)前動員,8時正出發(fā)。黃洞到平湖是20華里,估計凌晨12時前就可以打響。豈料隊伍前進到黃洞去平湖必經(jīng)之路的盧竹田村,天空烏云密布,狂風夾著暴雨越來越猛,伸手不見五指,靠閃電的光才看到一些路,路面滑得像潑了油一樣,戰(zhàn)士們迫得要爬行前進,到達目的地已拂曉5時多了。我們集合在離敵營幾百公尺的蔗林,何通同志召集中隊干部征求意見,當時大家認為若是打,解決戰(zhàn)斗時天已亮敵人一定會追擊,這是不利因素;狂風暴雨敵人防范不嚴,也可以利用蔗林掩蔽撤退這是有利因素。經(jīng)短暫時間的共同研究就統(tǒng)一了意見,決定“打!”突擊隊、二梯隊全部按原作戰(zhàn)方案執(zhí)行。
黃友率突擊隊排除了障礙首先沖進去,李查理英勇犧牲了。黃友、冼粦等同志沖進營房大喝一聲:“繳槍不殺!”偽軍們從夢中驚醒舉起了手,其時,各梯隊的同志都沖上來了,俘虜偽軍40余名,繳步槍70余支。我們把繳來的好槍由自己戰(zhàn)士扛著,將自己原來一些不甚好的槍機卸下來由戰(zhàn)士們拿著,把沒有槍機的槍分給俘虜扛,由一個小隊為前衛(wèi),一個小隊押俘虜在中間,另一個小隊為后衛(wèi),取道雁田回官井頭。
由于張軍指導員等幾人受傷,在雁田學校稍稍包扎,由何通帶一個小隊作先鋒,黃友小鬼班作尖兵,黃克同志帶一部同志作后衛(wèi)。剛走幾華里黃友帶的尖兵班就跟平湖開來的日寇在老虎山附近的平龍公路上發(fā)生遭遇戰(zhàn)。黃友同志領(lǐng)著全班戰(zhàn)士以田基作掩護展開阻擊,當時全班剩下7個同志。日寇400多人,并配有輕重機槍和小炮,向黃友班瘋狂撲來。英勇的黃友小鬼班寸步不讓,將撲來的敵人一個又一個打死、打傷。大批敵人后援趕來了,戰(zhàn)斗越來越激烈和殘酷,黃友全班8人已壯烈犧牲7人,黃友同志身負重傷,他頑強地俯伏在田基不斷射倒撲上來的敵人。主力安全轉(zhuǎn)移了,黃友把《黨員須知》小冊子放在口里嚼爛吞下,把步槍砸爛,把“鹿架”手槍插進剛翻過的水田里,流盡最后一滴血也壯烈犧牲了!這次戰(zhàn)斗打了一個多小時,敵人死傷幾十人。事后何通中隊長親自寫了一篇通訊,題為《老虎山下的英雄》,發(fā)表在當時東縱的《前進報》上,后來延安的新華社電臺也轉(zhuǎn)播了這篇通訊報道。飛鷹隊的指戰(zhàn)員心里無比悲痛,悼念我們英勇的戰(zhàn)友黃友同志和在老虎山下一起犧牲的戰(zhàn)友,誓死為黃友及在老虎山下犧牲的戰(zhàn)友報仇!事后東縱授予黃友為“抗日英雄”稱號,后來中央軍委追認黃友為廣東人民抗日游擊隊“戰(zhàn)斗英雄”、“模范共產(chǎn)黨員”。
偵察員和地方情報員頻頻出發(fā)偵察,發(fā)現(xiàn)天堂圍火車站附近鐵路上有一座石馬橋,橋頭的碉堡有7個日寇每天晚上都進碉堡放哨守橋,天亮后就撤走。這是我們?yōu)辄S友同志報仇的好目標,但面對這水泥鋼筋筑成的厚厚碉堡怎么辦?硬沖上去一定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如果把地雷埋進去,但導電的電線怎樣引出來?這時,正好何通在《前進報》看到希特勒被定時炸彈炸傷的消息,從中得到啟發(fā),決心研制定時地雷。
當時我們駐在三峰村,派同志去清溪圩買了一塊舊手表來研究制造。何通中隊長反復研究試驗,終于“定時地雷”制成了。由爆破員黎展輝和羅潤琛化妝村民挑著東西去探親,把“定時地雷”藏在簍籮里,詐裝在碉堡旁邊休息,巧妙地進入碉堡,把“定時地雷”安裝在碉堡內(nèi)鋪板床下,預定在當晚12時正爆炸。這晚全中隊同志8時從三峰村出發(fā),10時左右就埋伏在碉堡四周,專候地雷炸響。12時過了不響,又候多一個時辰還是不響,同志都掃興而回。第二天派人將地雷取回來,發(fā)現(xiàn)電源接觸不良,經(jīng)修后,又進行反復試驗,次次都響!
第二次由冼粦和黎展輝兩同志再化裝送去,原來日寇的床是用磚頭墊起木板,離地不夠一尺高,開始他倆把定時地雷安放在床頭下面,細心的冼粦試睡在床上,耳下可以聽到手表的響聲,他怕日寇睡覺時聽見,所以又將地雷放在床的中部,他再躺在床上側(cè)貼著耳朵什么聲音也聽不見了,已覺安放得十分滿意才偷偷地閃出碉堡。
真巧,這一天晚飯前后下了成兩個小時的傾盆大雨,8時正,我們冒雨出發(fā),原計劃取道浸校塘村經(jīng)竹尾田過河,因河水暴漲,水流湍急,只好繞道竹園頭過橋,進入埋伏圈已近11時了。我們按戰(zhàn)前方案部署好部隊,戰(zhàn)士們穿著濕透了的衣服,埋伏在陣地上以焦慮的心情,靜悄悄地在等候!12時正,震耳欲聾的“隆!”然一聲,大家也顧不著像雨點般打下來飛到半天的沙石和雜物,飛也似的沖上前去,橋頭的碉堡整座塌下。突擊隊立即沖到碉堡,只聽見磚堆透出宰牛般的呻吟聲,戰(zhàn)士們用木頭撬起炸成幾十塊的碉堡水泥頂塊,拖出機槍、步槍,沒有死的日寇,再捅他幾刺刀,有位戰(zhàn)士一邊將刺刀插進敵人的胸膛一邊說:“替黃友班報了仇,真解恨!”戰(zhàn)斗干凈利落地結(jié)束了。隊伍勝利地離開了陣地,戰(zhàn)士們扛著一挺繳到的歪把子機槍和7支三八式步槍,跑步到河邊,河水比來時漲得更高了。我們正在焦急地要繞道過河,橋壟村民兵已準備好木船主動來接應我們,順利地把我們載過河東去。天亮了,我們經(jīng)青塘到契爺石村駐下。戰(zhàn)士們都興高采烈的要試試繳來的歪把子機槍,可是子彈盒被壓壞了,經(jīng)何通同志修理好才畢畢剝剝地打響了。這是東縱成立后第一支從日寇手中繳獲的日式輕機槍,上次鳳凰山戰(zhàn)斗也從日寇手中繳獲機槍一挺。這次戰(zhàn)斗受到東江縱隊司令部特地通報表揚!
(作者是原東江縱隊第二支隊第二大隊大隊長,離休前任廣州軍區(qū)后勤部直屬供應部副政治委員)